原著第八回,观音菩萨奉如来佛祖之命,前往东土大唐寻访取经人。既定的取经人唐僧,乃肉体凡胎,难以对抗西天路上的无尽妖魔。于是,给取经人找些能打架、能吃苦的徒弟,就成了观音菩萨的当务之急。
给唐僧当徒弟,参加取经行动,是一项非常艰辛,非常漫长的苦差。一般妖仙自由自在惯了,根本不屑于去做这种事情。于是,观音菩萨找到了一群罪犯——或者刑满释放、或者正在服刑的家伙们。他们就是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小白龙。
观音菩萨与他们四人分别进行了谈话,开出了不同条件,最终四人都答应参加取经行动。
按照常理,观音菩萨开出的条件应当和对方的实力成正比,即谁的武功越高,谁的本事越大,那么,谁参加行动最终获得的利益也最大。
事实并非如此!在招募四人时,观音菩萨给沙僧开出的价码最高,给孙悟空开出的价码最低!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先看看观音菩萨给孙悟空、小白龙、猪八戒三人开出了什么条件。
观音菩萨对孙悟空说:“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你可跟他做个徒弟,秉教伽持,入我佛门,再修正果,如何?”
当时,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听闻高空有人说话,一询问知道是观音菩萨。于是,昔日高傲的齐天大圣,也不禁拍起了观音的马屁。他再三赞美观音,哀求观音救出自己。不过,观音菩萨虽然答应救孙悟空,却不肯亲自出手。她要把营救悟空的大功,让给唐僧。
观音邀请孙悟空参加取经,除了答应把孙悟空救出牢笼、结束被压五行山的生活,没有给出其他任何承诺。所谓“入我佛门,再修正果”,是一个非常含混的说法。换言之,孙悟空参加取经行动,除了能够结束罪犯的生活,获得一个合法的身份,未来一片黯淡。
观音遇上小白龙时,小白龙正被绑缚在天空之上,过几天就将被斩首。小白龙哀求观音救命,观音菩萨立刻上天禀奏玉帝,请求玉帝赦免小白龙。回到凡间,观音菩萨告诉小白龙,“只等取经人来,变做白马,上西方立功”。
观音邀请小白龙参加取经行动,答应了两个条件:其一,救下小白龙,免除其死罪;其二,只要给取经人当马骑,到达西天后,就算小白龙立下大功。
小白龙的取经之行,也就是他的“上西方立功”之行。
原来,观音给小白龙开出的价码,比给孙悟空的还要高,不但免罪,未来还可以升职加薪!
观音菩萨为何如此出价?是她不明白孙悟空对于取经行动的重要意义吗?
不是的。
每位徒弟对于取经团队来说,都不可或缺。尤其是作为取经行动灵魂人物的孙悟空,更是重中之重。不过,谈判的乐趣,就在于以最低的价格获得最大的收益。
小白龙因忤逆父亲,烧毁龙珠被父亲告上天庭,不日就要被斩首,可谓罪大恶极。只是,相比孙悟空犯下的罪行,小白龙则不值一提。
当初孙悟空大闹天宫,玉帝早就对孙悟空施斩首之刑。无论是刀砍斧劈,还是火烧雷击,孙悟空都毫发无伤。因为弄不死孙悟空,不得已,玉帝才把孙悟空压在五行山下。
也就是说,四人之中孙悟空的罪行最深重,于是,只要开出赦免罪行的价码,就足以招募孙悟空了。
那么,作为四人当中唯一的自由身、昔日的天蓬元帅猪八戒,在招募谈判中,观音给出的价码如何呢?
猪八戒在一百多年前调戏嫦娥,被打了两千板子,然后贬下凡间。他本领高强,背景通天,放眼周围三五千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加上他曾经入赘云栈洞,继承了卵二姐的家业,小日子过得还是挺幸福。
撞上观音菩萨后,双方谈判。观音菩萨发批评猪八戒吃人造杀孽,猪八戒很是不屑,他说:“依着官法打杀,依着佛法饿杀。去也,去也!还不如捉个行人,肥腻腻的吃他家娘!”对观音菩萨一口官腔,老猪很是不满。
确实,猪八戒乃是久在官场的老油条,早就看穿了所谓老天有眼,所谓众生平等。在老猪看来,自个儿吃饱饭最重要。
观音菩萨一看,原来这猪八戒是个吃货,于是她说:“汝若肯归依正果,自有养身之处。世有五谷,尽能济饥,为何吃人度日?”
猪八戒一听,大喜,当即答应愿意皈依。
在此处,观音菩萨除了答应给猪八戒一个仙界正规编制外,还答应猪八戒在完成取经行动后,将会天天吃饱饭。多年之后,如来佛祖没有封猪八戒为佛,甚至连正职菩萨都没给,仅仅用净坛使者就打发了猪八戒。
这也算是求仁得仁,求吃得吃。
最后,我们来说说观音菩萨给沙僧开出了啥价码。
当时,沙僧在流沙河呆着,日子过得很辛苦。当年打碎了琉璃盏,玉帝大怒,给沙僧两种惩罚。其一,是当场打了八百板子,然后贬下凡间;其二,是之后每隔七天,就让飞剑来穿胸百下。
并且,这第二项惩罚一直在持续,一百多年一直如此。沙僧说:“故此这般苦恼。”
观音菩萨听了,开价说:“我教飞剑不来穿你。那时节功成免罪,复你本职,心下如何?”
观音菩萨答应沙僧三个条件:其一,结束飞剑穿胸的酷刑;其二,完全免除沙僧的罪行,重新获得仙界合法编制;其三,取经行动完成,将为沙僧恢复原本职务。
第一、第二项也还罢了,第三项“复你本职”,可不得了!
要知道,沙僧在天庭的职务乃是卷帘大将军。一些读者误会这卷帘大将就是负责掀门帘的仆人,那是根本就没认真看原著。
原著中沙僧曾有诗句介绍自己: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往来护驾我当先,出入随朝予在上。
很明显,沙僧这卷帘大将军大体相当于唐朝的御林军都指挥使,宋朝的侍卫都指挥使,明朝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总之,都是负责皇帝安全的高级将领。
观音菩萨为何给沙僧开出的价码如此之高呢?是因为沙僧是观音遇上的第一个大妖,于是就价码高,此后则越来越低吗?
当然不是!
像取经行动这样一个牵动三界的大型活动,往日许多隐居不出的高人都纷纷露头。如何平衡利益,是如来佛祖与观音菩萨必须要考虑到的一个重要问题。
接受如来佛祖的命令之后,观音菩萨即日启程,沿途半云半雾,就怕漏看了。从灵山到长安,除了沙僧、八戒、小白龙、孙悟空,在当时还有不少强大妖魔——比如说大鹏已经霸占了狮驼国,牛魔王横行西天,红孩儿正在火焰山修炼,奎木狼已经抢走了百花羞。
为何观音菩萨不找其他妖怪,偏偏找沙僧等四人呢?只因四人代表了三界三股强大势力。
沙僧本就是玉帝的心腹,此刻受命下界,加入取经队伍。孙悟空、猪八戒背后是老君势力,小白龙背后是人间水族势力。三方势力中,人间水族势力最弱,玉帝拥有官方话语权,老君则拥有江湖话语权,灵山佛派都不敢轻易招惹。
不过,相比较而言,三股势力中,对灵山佛派最有助益的,当属玉帝一派。
正因有玉帝的大力扶持,如来佛祖才从第一重天人间界五老之一,一跃而上,成为三十三重天之仙界红人;正因有玉帝的大力支持,如来佛祖才能打着传经的旗号,推行佛派扩张计划。
于是,对玉帝在取经团队中的代言人沙僧,许以重利,也就可以理解了。
只是,观音菩萨与如来佛祖最后食言了。取经行动结束,佛祖并没有恢复沙僧卷帘大将的职务,甚至连级别都没有保全。要知道卷帘大将只比五方五老低一级。沙僧不但没有混上佛级,连菩萨级都没有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