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弟趁着上厕所的时间跟陈磊说让他先别给家里打钱,可是他却说已经把钱打过去了。她坐在马桶上发呆,她一开始是想着把孙嘉加给自己的钱给家里打过去,这样就不用动陈磊的钱了,因为这样似乎能够减轻一点她心里对他的愧疚,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呢?孙嘉加的钱早晚要还,她还是会连累着陈磊。那么好的陈磊,他越是温柔,她越是心生愧疚,就像是把整颗心都放在没有油的平底锅里慢慢煎一样,那么疼,那么难以忍受。
本以为钱打了回去,能有短暂的平静生活,可是晚饭的时候,父母又打来了电话。她不知道父母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挑在饭点的时候,就像是故意不想让她吃好饭似的。“有什么事吗?”她不等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便开口问道。“女儿啊,钱不够啊!”是父亲。“那多少是够?”陈磊还没有回来,为了挣钱他从来没有正常下过班。因此李招弟也无须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驼满货物的骆驼,再有一根稻草压上来,她就可以解脱了。
父亲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反常,依旧自顾自地说:“还得要两万,别人说了,投得多就赚得多,这次你弟就要发财了!”哪怕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败家子的折腾,那个弟弟的脾性她又不是不知道,听风就是雨,天天想着坐在家里赚大钱,永远相信世界上有聚宝盆和摇钱树,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有钱到口袋里了。
这么多年,什么开超市,卖手机,卖榨菜,但凡别人说能赚钱,他都要插一杠子。可是每一次都是亏到血本无归,还是得她掏本钱,然后再收拾烂摊子还债。一次又一次,他永远得不到教训,永远张着嘴巴等待天上掉馅饼。而父母永远相信他,跟着一起做白日梦,但凡她有一丝质疑,便是父母的连环炮轰。
真的是够了!够了!“那我回家一趟。”“你回家做什么?”父亲立马提高了警惕,就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在通话一样。“你不是要两万吗?我和陈磊一起给您送十万怎么样?”“送十万?这么说你不止这些钱?”父亲的注意力竟然是怀疑她私藏巨款,那嫌她给的钱少,她还叫冤,果然都是装的。“我后天就回去,等着吧。”说完,李招弟毫不留恋地挂掉了电话。
陈磊回来见她一动不动地坐着,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你怎么了?”李招弟拉他坐下,“后天你请假跟我一起回家。”“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有些账,我想算清楚。”陈磊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再三追问,可她再不愿意说一句话,他也只好作罢。李招弟是真的没有钱,她之所以说要给家里十万,其实是做了了断的心,她不想再做一个赚钱工具,她不想再被那个家所控制。她已经结婚了,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她得为爱她的丈夫考虑,更要为幼小的女儿考虑。
孙嘉加没有问她借那么多钱的用途,只是夸她说终于懂得求助了,说明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做孩子的干妈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她很高兴。相比于她的高兴,李招弟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但是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她无法预料的。她只求能顺顺利利地解决这件事,然后和陈磊一起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这个要求不过分,她必须要努力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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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回娘家是一件大事,备好酒菜笑脸相迎这是大部分家庭的常态,然而李招弟不是。上了大学后,要努力兼职赚钱,暑假甚至寒假过年都不回家。不是她不想回,而是父母不让回。“来回车票多贵啦?你回来待那么几天少赚多少钱啦?”她被这样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在每年家家户户阖家欢乐共度新年的时候,一边在餐馆里刷碗,一边听着餐厅里传来的春节晚会的声音而默默流泪。
赚钱就是她存在的意义。当初她和陈磊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没到场。父母说没有钱买车票,她连忙打钱。又说不想坐火车,想赶时髦坐一次飞机,她连忙打钱。可是还说说没钱准备嫁妆害怕去了丢人,她连忙打钱。她其实根本不在乎父母是否能给她陪衬嫁妆,她只想像其他女孩一样,出嫁时有父母在身边,跟她说一句,“女儿啊,你要幸福!”
可是父母收到钱后,依然没有露面。他们说路程太远,不想去。谁也不能理解她当时有多失望,有多心痛。陈磊为了不委屈她,到处借了许多钱,包括公婆,低声下气地借了很多人。哪怕她一再要求说不用大办,可是他们一家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委屈她。虽然婚礼比不上有钱人的豪华隆重,但她已经感受到了陈家人的心意,足够让她为这个家抛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