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唔不要这里电梯 跨坐硕大挺进律动 嗯啊好大粗要啊我要飞了/图文无关
荏玉房里的灯开得很暗。她在灯下小声地收拾日用。被窝里,小宝早已睡着了。她看我开门时的样子轻手轻脚,就说:“小宝睡觉很熟,不碍事。”
我拿了一个饱满的热水袋给她,说:“你们原来在北边都有暖气的,回到家里,猛地一下大概还不适应吧。”荏玉潦草地理了一把头发,把热水袋塞到小宝脚下。我把披在肩上的大衣索性穿好,坐在床沿,预备和她说说话。
她也搬了一张椅子坐过来,一边低着头摘线衣上的毛球,一边说:“芝华,要耽误你跟家林的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我皮薄,也没什么知识,说不出周正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她的声音很轻。都是密密的气声,听得不十分清楚。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她的眼泪滚滚地落了下来,并扭过头去,用手背胡乱地揩。她说:“你大哥出事到现在,我一次眼泪没掉过呢。人越是受折磨越不知道痛,猛地一下出来个人对你好,才戳得心酸。”
小宝在被窝里懒懒地打了个翻身。我后来就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2
荏玉带着小宝回来的黄昏,是我开的门。她梳了一个凌乱的辫子,脸上起了皮屑,嘴角有尴尬脆弱的微笑。穿了一件红色的羽绒服,袖子下半截已经磨成了深红。拖着一个庞大的拉杆箱,箱子的顶端还靠着拉杆堆了一个大帆布包。这样的映衬使得她身边的小宝看起来无比瘦弱低矮。
她衰弱地微笑着喊我:“芝华。”
我停顿了半刻朝屋里喊:“大嫂回来了。”崔家林事后对我说:“你当时的语气一点都不强烈。我还以为是客厅里放着电视剧。”
婆婆看到了门口的荏玉,也不说话,也不走过来,就是远远地看着她。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在嘴角的轻微抽搐下同步起伏。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这时候回来干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说的大难是指我们昨天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哥崔家森在沧鞍运营的服装公司因为偷税漏税,非法集资和诈骗等一系列问题,已经倒闭,人也被逮捕。
等到我和崔家林打圆场,撮合一家人踏踏实实坐下来谈的时候,婆婆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崔家林打了电话给老三家树,让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来商议。家树媳妇卓小薇挺着大肚进门见到荏玉后的第一句话比婆婆好不到哪里去:“大嫂,你蹿回来这是光速啊。”
荏玉后来向我说:“墙倒众人推。家森得意的那会,她卓小薇恨不得跪在我面前让家树和他大哥搭伙干。”荏玉看看小宝,又向我递了眼色。我会意,对女儿囡囡说:“带哥哥到房里看电视去。”
荏玉说:“他当时估摸要出事了,托人给我们办了假离婚。有的环节就可以网开一面。他让我一定要回来避风头,留在沧鞍也是他的累赘。他说他自有道理。”
婆婆说:“你在沧鞍干什么的人。他这么多纰漏你就坐视不理?”晚照里的荏玉无助而落寞。她摇摇头,说:“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在很久前就雇了一个女人打理财务。他们两个关系不一般。我被他调到车间监督生产,和做账一点不挂钩。”
卓小薇拿眼斜觑着荏玉的行李,意味深长地说:“大嫂,你这大包小包地往二哥这拉是怎么个意思。”荏玉沉默良久,一直无法启齿。我挑了眉,示意她直言。他们原先在葛邑的老房子已经被法院上市拍卖了,要折现还款。
婆婆说:“我已经住在家林这了,囡囡还要上幼儿园。先到老三那去。他们小两口就住一间,其余的也是闲着。”卓小薇撇嘴的同时低下头,大约在心里嗔怪自己没话找话。荏玉自觉地婉拒了婆婆的提议:“小薇待产,我不去打搅他们了。行李先丢在这里,我一会上街找房子租。”
后来,婆婆暂时搬去家树那里,顺便服侍小薇安胎。荏玉最终在家里住了下来。崔家林托了关系,把荏玉安排到工业园区的棉纺厂上班。小宝被转回本地的小学。
3
我的睡意被崔家林的一句话驱散得不翼而飞。他在黑暗中说:“我今天去做贷了。”我一下子翻身而起。被突然扭开的床头灯的光芒让他的眼睛无法承受。我俯下脸来呵斥他:“你疯啦。”
他披了衣服坐起来抽烟。烟头火光一闪一闪,如同眨眼。他深深地吐出一口,说:“那是我哥。债不给他还上,他要坐一辈子大牢。”“贷了多少?”“我一个人贷哪里够,叔伯弟兄该动员的都动员了。”
“家树呢。”“他啊。他媳妇儿能准么。卓小薇从她娘家周转了一点钱,杯水车薪罢了。”我一下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没有一点底子可以依靠了。我们后来都没睡着。我问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他说:“走一步算一步。”后来崔家林又带了一些钱去沧鞍打点人脉。卓小薇本能地当头泼一盆冷水:“能有用么。”
因为她在孕中,怕伤了胎气,没人敢驳她的话。只有婆婆不冷不热地说:“哪里指望能救他出来,不要死在牢里就行了。到了这个份上,兄弟之间没有义务可言,讲的是情分。”老三家树深深地坑着头。
荏玉坐在一边不做声。本来荏玉是早出晚归地去厂里上班,我负责接囡囡,崔家林接小宝。但是工业园区离市区太远,荏玉每天在路途中耽误的时间就有两个小时。崔家林就在厂子附近给她租了房子,小宝还留在家里由我们照料。
年三十的晚上,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窗外烟花四起,爆竹除旧。电视里又是一轮歌舞欢庆新春。原先桌上觥筹交错,明炉袅袅,欢声笑语。婆婆突然失声哭出来,头埋到双臂之间,抽泣使得肩膀频繁耸动。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老三家树丢下了筷子。卓小薇还是自顾自吃她的,我行我素地使用着她怀孕期里坐享其成的特殊待遇。荏玉离席,一个人默默地走到阳台上。
桌子下面,崔家林轻轻地踢了我,示意由他拢住桌上的气氛,让我去安慰荏玉。
荏玉的皮肤在回到家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调养恢复到我记忆中的样子。那时,大哥家森风生水起,她本人也因为家境优越而仪态万方,气质卓然。她抱着双肘孤独地站在阳台上,窗外的烟花在她的瞳孔里倒映流转。
我说:“你和大哥是怎么认识的?”
她的嘴角在追忆中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说:“我们没你们这么开放,自由恋爱什么的。都是相亲。大致地看一眼,觉得模样等称,说话中听就行。”
“你们谈对象的时候,他送过东西给你么。”“没有。你大哥人本分,不会那些花哨的。不过他是裁缝起家,能做两件像样的衣裳,常常捡时兴的款式给我添置。”我说:“他在你眼皮底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不抱怨他么。”
荏玉转过身来,正色说:“我不相信婚姻里会有绝对的从一而终,无论身心。出轨是男人的一条弯路,慢慢慢慢地,他就会走回正途上来。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知己知彼,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那是女人的失败。”
4
这一年春天,卓小薇生了孩子,大家好像都把重心往那里偏移而遗忘了荏玉。在婆婆心里,大哥锒铛入狱的不快似乎也因为孙辈的壮大而被冲淡。但是她在入夏后不多久的一个傍晚突然从老三那里跑回家中。我在厨房做饭,她在我身后来回踱步,半天不说话。
我问:“妈,怎么了?”
她瘫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地说:“荏玉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晚上临睡前,我用胳膊肘捅了捅崔家林:“老太太今天跟我说,大嫂外面有人了。”
崔家林因为一天的工作和应酬疲惫不堪,打了呵欠,说:“别听她疑神疑鬼的,睡觉。”
但是婆婆不这么认为。她配了荏玉租住屋的钥匙,时不时地往她那里去。名义上是说她上班忙,帮她开伙,收拾屋子,实际就是监督。明眼人能看出来,包括荏玉本人。但老人家想起一出是一出,也只能随她去。
倒是月子里的卓小薇显得很不愉快,在背后朝着家树叽叽咕咕:“孙子不带,带媳妇。你妈也是真新鲜。”
周末,荏玉惯例是坐公交回家来吃饭的。
周五的黄昏,我在接囡囡放学的途中目睹的一幕佐证了婆婆的话并非子虚乌有。
荏玉坐在一辆摩托车上,尽管她带着头盔,但是我可以认出她的身形。前面驾驶的男子身材高大,荏玉把手搭在他的腰间。荏玉在人流稀少的一个巷口下了车,和男子匆匆告别,往家的方向大步而去。
晚饭桌上我没说什么话,只是问她:“公交上挤不挤。”
她低头夹菜,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还好。”
我带着小宝去荏玉租住屋的那天晚上,荏玉刚刚洗完澡,那时正坐在窗前梳头。湿湿嗒嗒的发缕沁潮了睡衣的两肩,粉红就变成了滥滥的玫瑰红。
“小宝想你,我就带他来看看。”她招呼我们落座,打开电视给小宝看。我说:“外面还挺凉快的,出去走走吧。”她点点头。出门前,我指着尚可支撑几天的废纸篓说:“垃圾满了,可以带出去丢了。”
荏玉的脸色微微有变,但还是镇定地收拾起垃圾袋。里面有只安全套。小宝听话地留在屋里看电视。走出黑暗楼道的那一瞬,她说:“芝华,我是无路可走了。”
夜晚幽微的光线里,可以绰约看到远处的低矮厂房,还有广袤田野。路灯的阴影里,流浪猫迅疾穿过。天上大片的流云从头顶漂移而去。“他也是厂里的工人,老婆在乡下。”荏玉说。“你爱他?”
“没什么爱不爱的,大家做个伴。”“老太太来,有没有看出什么。”“不知道。她来的时候从不事先打招呼。一个人悄悄地来,把屋里的灯关了,躺在床上装睡。我跟楼下住着的一个厨师说句话,她听到,立刻就凑过来听。我打电话,她就放下手里的事,屏住呼吸在那里听,听那头是男是女。然后旁敲侧击地盘问。”
我拍拍荏玉的肩头,示意她放松情绪。“芝华,我要是真想离婚随时可以离,家森不会拦我。他把我从财务的位置上挪开,就是怕殃及到我。我是没猜到会出这样的事,不然我跟他十几年的夫妻,没有不患难与共的道理。去沧鞍探监的时候我跟他说了,叫他放心,到死我也守着他。可是有时候……有些时候,是走投无路的。我们都是女人,你知道,那种感觉。”
5
我可以想象得出昔日举案齐眉的夫妻被一堵玻璃分隔两侧,靠话筒维持交流的场景。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前前后后的段落在期待衔接,但又一言难尽,无从说起。荏玉是爱大哥的,我相信。至于那个不知名的男人,可能就是她曾经说过的弯路,但也是必经之路。
临走前,荏玉嘱咐我不要再带小宝过来,说:“我自己哪怕臭名昭著都没有关系,孩子我是给他要脸的。小宝跟着你们,家庭氛围和生活环境要好一些。”
事实上,我们的生活环境并不理想。我们的这套居室位于澜光公寓老住宅楼的顶层,冬冷夏热。因为是老住宅区,很多设施都不全面,又没有固定的物业管理,存在诸多漏洞。加上现在小学划分施教区,为了给囡囡选择更好的小学,等崔家林的一套大项目完成,资金到位后,我们就准备换房。
卓小薇所在的建材公司是葛邑的金字招牌。她把孩子塞给婆婆就去单位复工了。在她看来,这么得天独厚理所当然的人力资源一定要充分利用,才能对得起他们在老人身上付出的赡养。
我到卓小薇单位找她的那天是想请她代购一批装潢材料。远远地,在走廊里就能听见她尖细明亮的声音——“儿子交给小叔子,男人又进了大牢,她现在能不好好享受么。”
我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她办公室里围坐一圈的长舌聚党识趣地散了。卓小薇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事务接洽完毕之后,她送我出门。我轻轻地说了句:“家丑就不必外扬了吧。”随即转身离开。
6
入冬前,我们在南城区购置的公寓装修完毕。通风散散油漆味之后就可以搬家。晚上,我倚在床头给囡囡和小宝织毛衣。崔家林洗漱完毕进来的时候,我说:“明天去中介,把这老房子上市吧。”
他喝着茶不说话。我斜觑了他一眼:“怎么了。”他用拳头抵着嘴巴,良久说:“我准备想办法把大嫂调到城区来工作,这房子先丢给她和小宝住吧。我们也不急着用钱。”
我的手上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连衣针从毛线里滑落也浑然不知,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耐着性子把线花一针一针重新锁到衣针里,说:“崔家林,我就当你开玩笑了啊。”
他说:“不然你让他们娘俩怎么办。就一直这样分开过啊。小宝这样没爸没妈的像什么啊。”
我一下把毛衣摔了出去,喊出声来:“她男人出岔子你去擦屁股,家里省吃俭用地攒着钱买房你去给他们贷款,她没处上班你给她安排工作,她单位太远你去给她租房子,她孩子没法带我们来养,我囡囡有的小宝一样不少,还要怎么样!”
泪水落了下来。我哽咽着说:“老太太都说了,弟兄讲的是情分,不是义务。”
空气粘稠胶着,阒静像一张绵密的渔网,当头捕捉了我们这两只困兽。彼此的思绪都仿佛胁下生翼一般飞至渺无虚空之处。直至小宝缓慢而轻细地转开我们卧室的球形门把,探出一双受惊的眼睛谦卑而无辜地望着我们,我们的神思才又不约而同地转了回来。
搬家的那天,崔家林不在。他前段时间为了荏玉进城工作而托付的公司有了回应,他带着她去上岗。
来帮忙搬家的婆婆知道我这几天食不知味,唯有开劝:“说来说去都怪你大哥,做那些犯险的营生祸害人。但他们兄弟打小就好。上初中的那会,家林被人欺负,家森硬是找回去报仇,后脑勺打得鲜血直流,我背他去医院,缝了十几针。自家兄弟的感情,别人掂量不了的。”
我冲着手心呵了一口热气,双手揉搓,望着大雪中的葛邑。远处钟楼犹如白塔,落雪被车轮碾化的街道迂回盘旋。楼下,搬家公司的工人一趟趟地往返,喊着明亮的号子。
一,二,三……
一,二,三……
一,二,三……
这时的崔家林在哪里?他应该在荏玉的新单位里,向对她关照有加的领导千恩万谢,谄媚逢迎。也就是我的男人,因为另一个女人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