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是妓女中间最无价的。可我到底还是要成为妓女。我不能抹去自己的童真。我成了妓女之后怎么还会有童真呢。我这样被一个毫无答案的问题煎熬着,比生与死的挣扎更彻底,更痛苦。那不是痛苦。那是什么。是无助吗。我不知道。突然间,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定是看见我了。他一定知道我做了客人回来,还加了钟。可我知道,我不爱他。我对男人没有爱情,只有试探。我只想要我想要的东西。这种东西是原始的憧憬和吸引力。我不要持久的。持久的东西都不够炽烈。炽烈的东西一定是熊熊燃烧着的。能把人烧成灰,烧尽了。在这世上绝不存在了。最享受。最值得敬重。比如,滚烫的欲望。人性的欲望。原始的贪欲。
他没有转过头来。我感觉他在感觉着我的存在。可他不知道有什么好说。这对他来说有些尴尬。他上了我之后再把我送到一群男人的手里这是尴尬的。残酷而无奈的尴尬。我自己选的。他成全我的选择。顺便成全一下自己。成全接受又好像一下子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对别人人道主义的职责是对自己人生的忏悔。
我不再胡思乱想。我想抽空。上了阁楼,没有开灯,褪了衣服就去睡了。睡的很熟。一夜无梦。六点晨曦微亮,自然的睁开眼。不是鱼肚白,是粉粉的白荷花。下楼来。空无一人。我沿着昨夜走过的那条长廊往前走。楼梯转弯,小径。通到后厨。不用经过正门,可以到街上。可以到街上,可以看到外面生长的树木。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和穿行的载人摩托。我不知道为什么,内心该激动的,却又平静的出奇。毫无缘由的异常的冷静。和刚刚结束的一晚又截然不同的。
这种平静,好像是吸食了过量海洛因,我觉得生活异常美好,周遭异常美好。我觉得能活着能呼吸真是一种极大的幸福。我只这样想着,呼吸就越来越贴近心脏。我昨夜没有打开行李箱。我化妆没有,卸妆也没有。我换衣服没有,取衣服也没有。我只是检查了一遍。四围没有人。六点到正午对他们所有人都是深夜。除了前台。不要走正门。不要走过前台。
我提了行李箱,沉默着,像刚刚下飞机的旅客。沿着那条小道,重复刚才走过去。走到马路上。就是这样子简单的,走在马路上。乘地铁回来广州。我在地铁上发短信给老唐。他打回给我。问我的名字。他问:“你要说工号我才知道。”我说:“我没工号。”
他不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有工号。他知道有这个人,可是他不记得。他记得永远有这样一个人,却永远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不需要有名字。她存在过,单纯是存在过。不需要留下丝毫印证。以后,也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存在。而我的的确确存在着,我还活着。不是为了自由,是为了缩短等待的时间。或者,换个地方接着等。
只是这个地方,能被承认。等待,能被承认。存在过,就会被认同。而她们,从没可能被认同。
她们,从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