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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神色漠然,婕儿的泪水不停滚落,而她并没有感到悲伤。这几天她哭得那么多,有时候是怜惜,有时候是愧疚,有时候是自怨自艾,但此刻,眼泪只是不停涌出。难道,妈妈要走了?她大惊,连忙抓住妈妈的手。「妈妈,你可别走,蒂蒂还没回来呀!」
中午,婕儿不愿离开病房,不愿给蒂蒂有机会成为独自送终的女儿,蒂蒂只好从地下室餐厅给她带了份三明治。
「妈妈还在?」蒂蒂不用看妈妈也知道,那嘶嘶的呼吸声是这房间的背景音乐。「你说,妈妈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譬如说,想见什么人……」
「有可能,你记得艾利克的爸爸,不是等到他从香港赶过来,叫了一声爸爸,才咽气的吗?」
可是还有谁让妈妈如此牵挂呢?亲人都隔著大海,久不来往;退休多年,再加上老病,朋友同事早都疏远了。
「也许,妈妈想看你跳舞?」蒂蒂眼睛一亮。
「胡扯!」
婕儿因为身子骨弱,从小学芭蕾,蒂蒂不喜欢严格锻链,但是摆手扭腰不学自会,舞蹈是这对姊妹唯一同步的喜好,即使是互相嘲笑。不管是哪种舞蹈,她们的身体天生就协调,对节奏敏感,这都是拜妈妈之赐。
妈妈也爱跳舞,老照片里系著宽发带、穿着大蓬裙去参加舞会,吉鲁巴和扭扭舞。一直到妈妈生病前,遇到开心得意的事时,还会即兴跳几步扭一扭,完全不似老太太。每当这时候,她会皱眉头,妹妹会拍手叫好。
长大以后,她就不再跳舞了,她不过是个平庸的舞者,为了蓬蓬裙和白天鹅辛苦地踮着脚尖。她没有成为好舞者的那种动力。妹妹跳舞很轻松,完全是享乐,她敢打赌,到现在妹妹还在跳,上舞蹈课啦约会跳舞啦,各种有趣。于是,在这件唯一同步的事情上,她们又走上歧途。
「我说真的。」蒂蒂说,「我觉得我们就是该在妈妈面前唱歌跳舞,说说开心的事。你不是说她能听到吗?」
「你疯了!」
蒂蒂走到妈妈身边,清清嗓子,「老妈,你想听什么歌,中文英文,我唱给你听……」
婕儿无法忍受,丢下三明治出去了。
蒂蒂清着喉咙,半天,却没能唱出一句。她不知道自己该唱什么。所有的歌曲都离她而去,那些乐句,那些歌词,欢快或哀伤,思念或爱慕,都离她而去。她握住妈妈的手,还是温暖的。老妈,你为什么还不走?
当她在休息室煮咖啡时,古德医师突然出现在身后。他们相视一笑。离开病房,让彼此的关系轻松许多。没有了垂死妈妈的监看,或者,正因为妈妈,蒂蒂更觉得有需要跟古德医师多一点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