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了要坏了 好疼好疼 嗯……啊疼……轻点/图文无关
张亮再三犹豫,直到快递小哥不耐烦地拍着胸脯向他保证,一定会在除夕前送达,他才下定决心似的在投递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快递小哥把那个超重的包裹谨慎地搬到他的面包车上,说了声“拜拜”就一溜烟儿地开跑了,张亮站在原地看着尚未散尽的尾气,心思也跟着包裹远去,似乎就要回到西美身边了。
张亮给西美打电话,西美欢呼雀跃地喊:“亮子,你买完车票了?哪天回来啊?我得赶紧准备准备……”
西美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张亮不忍心打断她,就这么一直听她说着,从进门的手擀面一直说到除夕的年夜饭,再到初一的饺子。
饺子分两种馅儿,一种是羊肉大葱的,一种是虾仁儿韭菜鸡蛋的,家的味道渐渐从听筒飘出,弥散开来。
张亮上次回家还是十一小长假期间,那时候家里正忙着秋收,西美背着不到一岁的孩子,弯着腰在地里拾麦茬棉花。
西美的一双小手上下翻飞,娴熟地摘起一朵朵白云般的棉花放进腰上系着的布兜里,不一会儿布兜就鼓起来,身前一个布兜,身后一个娃娃,把她的身子挤得更显丰满。
张亮在地埂上看得走神,忍不住趟着齐腰高的棉花秧走到她旁边,悄悄在她身上捏了一把。
西美泼辣地一把打掉他的手,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别闹,看孩子笑话你。”
张亮就朝孩子张开手臂,想抱抱他。孩子不让他抱,两条小腿胡乱踢腾着,也不怪孩子,张亮在城里打工,孩子自打出生也就见过三两面,根本就不认识他。
西美笑着骂孩子:“狼崽子,他是你爹,你吃的穿的都是他给你挣来的,你敢不认他。”
张亮想帮西美摘棉花,快点摘完快点回家,他有点着急了。
可是手指刚碰到盛开的棉花,一阵尖利的刺痛传来,指尖就渗出一粒小小的血珠,顶在他白皙的手指肚上煞是好看,像极了阿茉白皙的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珊瑚珠耳钉。
想到阿茉,张亮的心头就一动,但是这点心动很快就被西美的嗔怪给赶跑了:“哎呀,不用你干活,你在城里累得要命,好不容易放假几天,回来好好歇着就是了,家里的活儿有我呢。”
西美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姑娘,模样长得俊俏,还能干,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当初母亲为了给他求这门亲,不知道请媒人喝了几瓶好酒才成。
成亲那天张亮掀开西美的盖头,心里说不出的满意。
村里的年轻人虽然多数都在城里闯荡,可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还是选择回来讨媳妇,农村的姑娘能干,会过日子,让人心里踏实,何况西美长得这么俏,还做得一手好饭菜,娶到她真是自己的福气。
2
“亮,包裹发走了?”阿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身后。
张亮一惊,手机差点掉在地上,赶紧冲阿茉点点头,又用左手指指右手的手机,阿茉表情淡淡地走开了。
西美问:“亮子,谁说话呢?”
“我老板。西美,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一下,店里订了好几桌年夜饭,我得加班,不能回去过年了。那个,年货我都给你买好了,发的快递,年前肯定能到,有你和孩子的新衣服,有玩具,进口零食,我还给你买了一套进口的化妆品。”
张亮说着说着就面红耳赤,他从小一撒谎就脸红,那套价值他一个月工资的化妆品根本就不是他买的,是阿茉从外国带回来的。
西美急切地说:“啥?你不回来了,那可不成,你都辛辛苦苦一整年了,这大过年的怎么还能在外面伺候人家?也该回家歇歇,吃一碗我做的面了。面我都磨好了,使的是今年的新麦子,磨得香喷喷的,都在大缸里装着呢,你啥时候回来,我头天上青田镇清真铺子买新鲜的牛腩,小火熬一晚上,那才香……”
“西美,我真回不去了。”阿茉在摆弄酒柜上的各色瓶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扰得张亮心神不定。
西美愣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以前你不都是回来过年吗?你不说你老板也回台湾过年吗?亮子我跟你说,今年我种的辣椒可好了,一簇一簇的红艳艳的,我直接连秧拔起来挂在房檐下晒着,就等你回来给你熬牛肉用呢,到时候拿热油一炸,扔在牛肉锅里,那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张亮也闻到那种熟悉而奇异的香味儿了,真的直往鼻子里钻,还辣眼睛呢,弄得他鼻子发酸眼眶发热,张了张嘴刚想说“我再争取一下”,一抬头看见阿茉的样子,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阿茉开了一瓶洋酒,坐在吧台后自斟自饮,神情落寂,叫人心疼。张亮借口要开门营业了,草草挂了电话。以免阿茉心里更难受。
3
西美不知道,今年阿茉不用回台湾过春节了,那个台湾大佬不要她了,留给她这个餐馆和一套大房子。
昨天,张亮上班之前去逛了个商场,给西美和孩子买了不少年货,阿茉见了,眼睛发红。
晚上,阿茉捧了一对大红灯笼回来,让张亮挂在餐馆门前。
阿茉的餐馆是地中海风格,挂一对灯笼显得不伦不类,而且阿茉性情淡雅,从来不喜欢这种俗气的东西,张亮说:“别挂了,不好看。”
阿茉说:“挂我家客厅里吧,你帮我。”
张亮就坐着阿茉的车跟她回家了。挂好了灯笼,阿茉捧出两小碗珍珠汤圆,让张亮吃了宵夜再回店里。
夜深了,阿茉家的落地窗外升起一簇簇绚烂的烟花,久久不息。
张亮说:“今天小年了。”
阿茉突然掩面而泣,张亮慌了,笨嘴笨舌地安慰她:“你别哭,别哭。”
阿茉说:“过年了,这房子却空了,亮,我很怕,我怕过年。”
张亮放下精致的骨瓷汤匙,走过来轻拍阿茉的肩:“没事,别怕。”
阿茉一回身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肚皮上放声大哭。
张亮就是在那一刻决定不回家过年的。
阿茉听完渐渐止住哭声,打开柜子取出那套高级化妆品,说是送给西美的礼物,让他放在年货里一起快递回去。
张亮拿下阿茉手里的酒杯,与她对视了片刻,默默地去了后厨。
张亮十八岁就来阿茉的餐馆打工,到现在刚好八年。阿茉对他一直很照顾,让他跟大厨学了很多手艺,现在已经能够撑起整个餐馆了。
张亮知道阿茉没有吃早点的习惯,空腹喝酒很难受,他想给她做点吃的,不知不觉间竟做了一碗牛肉面。
面条出锅的时候张亮突然觉得不对味儿,一狠心倒进垃圾桶,重新做了一份培根煎蛋配吐司。
牛肉面只有西美做的才叫好吃,别的都是垃圾!他做的也是。
阿茉吃完东西餐馆就开门营业了,张亮在后厨忙了半天,出来找不到阿茉,心慌不已,赶紧上楼看她是不是去了库房,结果发现阿茉在他床上倚着看书,房间里弄得纤尘不染,他昨晚换下的内裤和袜子都洗得干干净净晾在二楼的卫生间。
张亮心头一热,阿茉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又给他煮宵夜又给他洗内裤,像个落入烟火的仙子,平添了几分贤惠的韵味。
4
夜里餐馆打烊,阿茉还不下来收帐,张亮关了大门上楼,阿茉竟然蜷在他床上睡了。
阿茉三十多岁的人了,身材凹凸有致,纤长而光洁的手臂垂在床边,说不出的慵懒魅惑。
张亮轻轻地把她胳膊放在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正无所适从的时候,西美的电话打进来。
张亮生怕西美的亮嗓门吵醒了阿茉,赶紧走到阳台去接。
“亮子,我忘了告诉你,我撒下的白露葱籽现在都长一尺多高了,上冻之前我用麦草盖着,昨天扒出来一看嫩绿嫩绿的可水灵着呢,等你回来,我给你洗上一把,切成葱花洒在面上,脆甜脆甜的那才提鲜呢……”
张亮看着街上的华灯,脑子里全是红油牛肉汤里若隐若现的银丝面条和上面一层绿油油的葱花。
西美继续欢快地说着:“对了,我还攒了几十个当年的小母鸡下的笨蛋,到时候放在牛肉锅里卤了,让你吃个够,吃不了的,等你回城的时候都给你带上,我知道你是大厨,我做的肯定没你做的好吃,可是我用的是咱家的柴火灶大铁锅,东西也都是我自己养自己种的,有咱家的味道,你要是想家了,就吃一点……”
阿茉不知道什么醒的,悄无声息走过来,在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乖巧地把脸贴在他背上,张亮觉得很不习惯,西美从来不会这么黏他。
张亮轻轻地掰开她的手,西美在电话里突然放低了声线,声音温柔得像刚成亲的那天晚上,她说:“亮子,回来吧,我跟儿子都想你。”
阿茉扳过张亮的脸,眼里含着泪花儿。可是此刻张亮心上千丝万缕,全是西美亲手切出来的手擀银丝面,已经顾不上怜香惜玉了。
“亮子,回来陪我们过年吧。”西美的声音依然温柔,听不出半点急躁。
张亮听话地点点头:“嗯!”
阿茉的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张亮赶紧去找纸巾,语无伦次地说着:“我,我就是想回去吃一碗家里的牛肉面。”
“行,等你回来了,我天天做给你吃。”西美的声调又拔高了一档,她就是这个性子,一高兴就大嗓门。
张亮终于找到纸巾,一回头,阿茉已经不见踪影,张亮在阳台上看着阿茉跑到车上,一路绝尘而去,心里突然说不出的轻松。
“西美,我除夕前一天一定到家,你提前给我做好牛肉,我要一进门就吃到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牛肉要大块的……”
“我知道,牛肉要大块的,汤要飘着红油的,卤蛋要整个的不切开……”
“面一定是你亲手切的,不用妈帮忙,妈切得不够细。”
“我知道。我是你媳妇,还能不知道你的口味儿?!”
“西美,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