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2日一大早,贵州省黔南州罗甸县龙坪镇大关路移民小区遭遇了一场强拆,13户农户住房被夷为平地,尚未被强拆的住户已被采取停水停电措施。多位被拆迁户向记者反映,尽管当地官方采取了表面上相对温和的“亲情拆迁”,但是这场拆迁最终还是变了味儿,住户们尚未签字同意便遭遇强制拆迁。“亲情拆迁”变成了“亲情逼迁”,仅移民小区就有几对夫妻被逼无奈只好离婚。
移民遭遇强拆和停水停电
“我们已经在这个移民小区住了近10年时间。有的住户是2007年在这里买地建房的,有的是2008年买现成的房屋。”被拆迁户张蔷(化名)对记者说。
多位被拆迁户反映,县里拆除该移民小区之后,腾出来的地块将用来建设商品房。但是,罗甸县官方对记者解释说是用来修路的。对此,被拆迁户认为,修路一说只是官方借口而已,实质还是要建设商品房。
张蔷说,早在2014年,县里有工作人员就来移民小区谈过拆迁的事情。2015年也来谈过拆迁,当时的说法是有房产证的是一种补偿标准,没有房产证的是另外一种补偿标准。但是,最后都没有谈拢。
让住户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2016年12月2日一大早便发生了强拆。“我们被赶出房子,住户们都被隔离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允许我们拍照录像。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我们辛辛苦苦修建的房子推倒挖掉。”被拆迁户刘强(化名)痛心地诉说着大家的遭遇。
被拆迁户高伟(化名)提及了强拆当天的一个细节,罗甸县一位县领导大声说,“谁有意见,就告我。”但是,记者在罗甸县采访时,官方并未回应此细节。
但是,罗甸县官方承认当天确实发生了房屋被拆除的情况,现场除了有拆迁办负责人,还有一位县领导。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第三条明文规定,房屋征收与补偿应当遵循决策民主、程序正当、结果公开的原则。
显然,程序正当是必须坚持的原则之一。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第二十七条规定,实施房屋征收应当先补偿、后搬迁。
《罗甸县城镇房屋征收与补偿暂行办法补充规定》第四条规定了具体的征收程序:发布征收公告—对被征收房屋分户测绘、登记、评估并公布结果—公布补偿情况—发布征收决定—签订征收补偿(或补助)安置协议—腾空并移交房屋及土地—拆除房屋—建立征收档案。
“我们认为补偿标准不合理,所以就没有签字,也没有领取任何补偿。但是现在房子已经被拆掉了。”多位被拆迁户反映说。
《国有土地上房屋征收与补偿条例》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采取暴力、威胁或者违反规定中断供水、供热、供气、供电和道路通行等非法方式迫使被征收人搬迁。
尽管有如此明文之规定,但是,移民小区尚未被拆迁的10家住户已经被停水停电多日。几位住户反映说,“我们只能从别处取水,烧柴做饭,点蜡烛照亮。”
拆迁导致夫妻被迫离婚
“我们这里拆迁的时候,确实采取了‘亲情拆迁’的方式。”罗甸县一位官员对记者说。
据记者了解,近些年不少地方在推进拆迁工作时热衷于搞“亲情拆迁”,但是,在实际操作时,“亲情拆迁”往往异变为“亲情逼迁”。拆迁对象的亲戚被要求帮助政府部门完成拆迁工作,尤其是公务员和事业单位的教师、医生等,必须全力劝说亲属签订拆迁协议,否则会被扣发工资、调岗,甚至被停薪、停职。
“这次移民小区搞‘亲情拆迁’县里还专门发了一个文件。”张蔷说。
记者看到了张蔷所说的那份文件(复印件)。2015年8月6日,罗甸县委组织部、罗甸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联合发了一份编号为“罗组通(2015)35号”文件。
该文件的全称为“关于抽调王昌卫等同志到县房屋征收办公室工作的通知”,通知被发至县文化和旅游局、工商联、卫生和计划生育局、教育局党组。通知的抄报单位包括县委办、县人大办、县政府办、县政协办。
通知说,“为保障我县房屋征收办公室工作正常运作,经研究,同意抽调王昌卫等12名同志到县房屋征收办公室工作。”
张蔷的名字也在12人之列。记者注意到,县文化和旅游局被抽调1人;工商联被抽调1人;卫生和计划生育局被抽调2人,分别来自两家医院;教育局被抽调8人,分别来自8所幼儿园和中小学校。
通知说,“被抽调人员抽调期间工作与原单位脱钩,年度考核表现情况由抽调单位出具,抽调期间工资、福利等在原单位领取,工作结束后按时返回原单位工作。”
显然,12人是被临时抽调到县房屋征收办公室工作的。
记者了解到,卫生和教育系统被抽调的人员大都是医生和教师。
移民小区多位被拆迁户向记者反映,表面上充满着亲情色彩的“亲情拆迁”,已造成该小区至少有4对夫妻被逼离婚,“亲情拆迁”变成了“亲情逼迁”。
“我自己就被逼离婚了。”在罗甸县某事业单位工作的张蔷无奈地对记者说。即便是离婚之后,张蔷依然被县里要求做好有关拆迁工作。“如果我做不好拆迁工作,就要对我考核不合格。有关部门还说要把我调到偏远的地方上班,甚至准备停我的岗。”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虽然“亲情拆迁”变成了“亲情逼迁”,但是并没有出现被拆迁户暴力违抗的情况。多位被拆迁户证实,“尽管出现了强拆和停水停电,但大家还是比较克制,并没有闹事。”
罗甸县此次“亲情拆迁”缘何变成了“亲情逼迁”?究竟谁该对此次强拆事件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