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心慌慌》(1978)
1978年上映的电影《月光光心慌慌》不仅开创了1980年代一系列“肢解电影”(slasher film)的流行风潮,也定义了恐怖惊悚题材电影里将会使用到的许多经典桥段,其中最著名的一个桥段(trope)称作“幸存的女孩”(final girl),指恐怖片中逃脱魔爪的幸存者往往是一名女性,这名女性通常洁身自好,而且拥有一个中性化的名字。
女性观众对这一类电影感到心情复杂,片中的女性角色在男性杀人狂面前被缓慢虐杀,毫无还手之力,巨细靡遗的镜头似乎在颂扬男性对女性的暴力行为。
比起男性角色沉默地死去,女性角色的惨死则伴随着被追逐、被拖曳的哀嚎和尖叫,于是,仿佛作为被精神凌迟了90分钟的报偿,和观众一样被折腾得心力交瘁的女性主角在最后逃出生天。
《月光光心慌慌》(1978)40年来,影评人和恐怖片粉丝一直在《月光光心慌慌》中寻找并解读着女权的信息,至少我们可以确定一点,约翰·卡朋特绝对不是雷德利·斯科特。
《月光光心慌慌》(1978)同样诞生于女权主义崛起的20世纪70年代末,主角也是一位“幸存的女孩”,画面中充满性暗示和生殖崇拜的《异形》倒确实成为了女权主义电影的代表。
《异形》(1979)
而以今天的标准看来,劳里·斯托德之所以能在老版《月光光心慌慌》的结局里成为活下来的那个幸运儿,泰半归功于命数使然。
迈克尔的几次袭击都没有击中她的致命部位,另一半是由于卢米斯医生的挺身相救,一名白人男子拯救了一位正捂住脸,无声抽泣的金发少女,这种剧情放到现在,肯定会被批判成男性沙文主义下的Damsel in distress。
《月光光心慌慌》(1978)
在1981年上映的《月光光心慌慌2》里,卢米斯医生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拯救了劳里,牺牲自己和迈克尔同归于尽。
《月光光心慌慌2》(1981)卡朋特对拍摄续集毫无兴趣,只能念叨着“我他妈的在干什么”,灌了一肚子酒精,大笔一挥,把劳里写成了迈克尔的亲妹妹。
他继续担任了《月光光心慌慌3》的制片工作,此后便与所有狗尾续貂之作撇清关系,直到2016年签约第十部续集,成为这部2018年万圣节前夕上映,与系列第一部同名的正统续集的执行制片人。
《月光光心慌慌》(2018),新版《月光光心慌慌》的剧情并不直接承继1978版的结局,迈克尔在原版结局里神秘消失,尚未死去的他仍窥测着老宅,与电影开场对应的主观镜头中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新版电影回到迈克尔曾经待了十五年的史密斯果树疗养院,他被逮捕后,又在这里待了四十年之久,将要被转移到监狱中。
主治医生兰比尔·萨廷向前来采访的两位播客主谈起过世的恩师卢米斯医生,为了测试看似老朽的迈克尔的反应和「人作死就一定会死」的准则,其中一位播客主在他身后挥动了手中的面具。
与迈克尔一同归来的还有他的宿敌劳里,这个在1978年时只有十七岁的姑娘已从“幸存的女孩”变成了“幸存的外祖母”。
因为两次续集重置和2007年重拍版的时间线都发生了分歧,她的命运也从戛然而止到漫长无止境的PTSD。
2018版的劳里和迈克尔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却比亲人还要息息相关,自1978年那个夜晚以来,劳里从没有酣然入梦过,她照样结婚、离婚、生子,但独自住在哈登菲尔德郊外树林里被重重铁网包围的小屋中,家中装好监控设备,设置重重陷阱,她训练枪法,做好迈克尔随时到来的准备,在失去女儿监护权后,她几乎不与女儿一家联系。
新版《月光光心慌慌》的片头字幕是一个万圣节南瓜灯从腐烂到完好如新的恢复过程,暗示整个系列的重生。
尽管干脆利落地推翻了所有续集剧情,新版电影也无法否定已经造成的影响。《月光光心慌慌》不止保留了原版的经典配乐,部分镜头和角色死法致敬了原版和续集,人物设定也有一些对应关系,只是更加极端。
兰比尔医生是卢米斯医生的后继者,非但没有成为正义的使者,反而过于痴迷研究对象,走上不归之路。“迈克尔·迈尔斯杀了五个人,他却成为了人们想去了解的人?”在劳里反问两位播客主时,实际上就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迈克尔在原版电影中一共杀了五个人,甚至在夺车逃离疗养院时并未以杀死护士为优先,劳里偶然抓下他的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男子惊慌失措的脸,那时的他,还远远称不上无懈可击。
四十年的时间锻冶了劳里的心志,侵蚀了迈克尔的面具,也让他变成一台杀人机器,杀人数量翻了几倍,手法残虐了不少,比方说一脚踩碎医生的脑壳。
如果没有女权主义傍身,祖孙三代根本毫无胜算,结局三代女性依偎在一起的场景,因为太过刻意让人不免想到全女性版的《捉鬼敢死队》。
不过,新版《月光光心慌慌》仍然完美继承了原版的角色塑造,迈克尔·迈尔斯是一个恶魔,这里没有善恶之辨也没有主义之争,只有人会死而恶魔不会死的绝对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