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结束的北京电影节上,《家族之苦2》举行了它的世界首映。
《家族之苦2》海报
拍亲情,日本导演似乎有天赋。今年的北京电影节,文青们追逐的是枝裕和,《如父如子》,几组家庭和孩子间的相处通过画面和语言自然展示在面前。相比,山田洋次是老得特别有人间烟火气,这也是我喜欢《家族之苦》系列的原因。
上一部《家族之苦》围绕着父亲母亲的离婚危机展开,在整个过程中孩子们的感情与生活也被镜头展现。最终父亲病倒医院,与母亲和解。让我们体味到家庭生活中很多细碎的温暖与矛盾,真实得像在说自己家的故事。
《家族之苦2》,依旧围绕着各种细碎的生活细节,但是山田洋次并没有继续将目光局限在关起门的家里,他选择走出去,探究友情、生命、社会与老年人的交集。
孩子们依旧熟悉:老大霸道专横,应酬工作,时间永远不够用。大嫂贤惠,一家人的吃穿用度都还需要她的照应,难得出去和朋友聚会,还要和家中所有人报备。老二一家无感跳过,只记住了妻夫木聪扮演的小儿子戴着眼镜修钢琴的样子,帅哭。
《家族之苦2》人物关系图
老母亲依旧雅致隽永,没事继续写小说,和老父亲站在一起分外不协调。周造这位老父亲延续着第一部中的固执性格。明明一把年纪,倔强地学开车,也出了一些交通事故。当孩子们想出各种理由劝阻,周造的内心是拒绝的,他打心眼里不肯承认自己已经年迈衰老。和居酒屋老板娘的勾搭,似乎也是为了印证自己还不老,特别愿意听到老板娘赞美自己车技好。
当周造与居酒屋老板娘驾车出门,意外遇到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丸田,想当年高大帅气的丸田是足球队的守门员,和班花结婚。但如今,70多岁,满脸风霜,租住在一个廉价的小屋里,做着交通协管员的工作。
丸田由75岁的老牌男星小林稔侍扮演,他曾在《东京家族》《小小的家》与《假如和母亲一起生活》等多部电影中与山田洋次合作。
这里,不得不说山田洋次一直都有一双洞察社会的眼睛,丸田的人生被山田洋次设计的更加凄惨,除了贫穷与衰老,妻子和孩子的离开、亲人们的冷漠,让他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寡老年人。
社会的老龄化不是新鲜话题,在日本,很多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依旧在工作。交通司机、便利店店员、交通协管员、清洁工,随处可见。不止在日本,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路边的交通协管员、清洁工人,甚至是地摊上,都有老年人的身影。衰老没有依靠的老人,就在我们身边。
《家族之苦2》剧照,多年不见的周造、丸田与曾经的同学们在一起高歌
丸田的冷漠,周造并没有介怀,和几位当年的同学想尽办法联系到丸田,邀请他一起参加同学会,一起吃饭喝酒,手挽手高唱年轻时喜欢的歌。聚会结束,意犹未尽的周造又拉着丸田来到了居酒屋老板娘的地盘继续喝酒聊天,因为他太想知道在老同学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落得今日如此境地。
对丸田,这是他年老后度过的最幸福的夜晚。在酒馆里,除了对着周造倾诉了这些年的经历,还吃到老友特别为他寻来的银杏果。这里的银杏果代表着丸田辉煌的曾经,富裕的家族,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都随生意衰败离他远去。酒足饭饱,周造还把他带回家住,看着周造柔软的床温暖的家,三代同堂儿孙围绕,丸田心中充满羡慕。
《家族之苦2》全家福,这么充满爱的一家人难怪丸田羡慕
因为醉酒,周造早早昏睡过去,留下丸田一个人自言自语。他真心感谢周造,感谢这一家,能让他在衰老贫瘠的生活中,吃到一顿饱足的饭食,睡在温暖的床上。
伴随着幸福的感恩,丸田沉沉睡去,这一觉再也没能醒来,他去世了。
山田洋次导演终归是个内心温暖的人,没有让丸田孤独地死在自己的小屋,而是“微笑”结束最后的日子,这应该是不幸晚年里最值得欣慰的事情。
《家族之苦2》剧照,丸田安详地躺在棺木里
丸田的突然去世,家里乱成一锅粥。一家人本来因为父亲坚持开车要开家庭会议,还和上部一样预订了最好的鳗鱼饭,可惜又没有吃成。发现丸田的遗体,大家手忙脚乱中医生和警察来了。
这里的细节特别有趣,警察进入房间,第一件事不是办案而是先和所有人鞠躬打招呼。医生检查遗体也要先脱下鞋子换成木屐,整个环节一点不着急。火烧眉毛依旧如此讲礼仪,通过电影展现出来是相当有趣味性的,也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目睹丸田离世的悲伤情绪。
《家族之苦》系列背后的大功臣,山田洋次导演
丸田是在周造一家人的送行中被火化的。周造买来丸田生前最爱的银杏果,全部倒入棺木,火化的时候大家听到银杏果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这时,山田洋次导演居然给了棺木中的丸田一个镜头:周造想象着丸田看到银杏果炸开时害怕又高兴的样子,得意到不行。
这是我见过的,最温暖的死亡方式。一个半生孤独的老人,用这样的方式告别世界,应该是一种幸福。
山田洋次导演与影片中的一家人
与第一部相比,我更加喜欢第二部。谁说死亡就一定是悲哀?丸田就在孤独一生后因为好友一个夜晚的陪伴满足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所有的悲剧并不都是悲剧。
感谢山田洋次导演,让我能放肆地和好多人一起在影院里边哭边笑,如果您的健康状况允许,继续拍下去吧,拍到第十部我也会看完并期待第十一部的。只有一个请求,能不能让一家老小把鳗鱼饭吃上?
最后PO一张去年6月山田洋次导演在上海电影节《家族之苦》展映时的照片,一头白发有些佝偻的老人家内心里却住着一个温暖的小孩,遥祝导演身体康健,继续带来更多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