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要啊轻点 小说老爷操丫鬟 老爷和丫环小说/图文无关
那天下午我正躺在太师椅里打盹,恍惚中只听见门上的风铃被撞出叮铃铃一串脆响,有个人影掀了帘子,晃进店内。
门口的破街上停着一辆小车,车轮上裹满了黄泥,不知是从哪个山坳坳里开出来的。上世纪三十年代,私家车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算是非常稀罕的。我眼睛看直了,心说屁股坐青了都没开张,这会儿总算等来了一尊财神。
那人戴一副墨镜,在门口站了一阵,似乎是在适应店里昏暗的光线。我换了副谄媚嘴脸,忙起身招呼:“老板是来画相的?”
他不做声,径自往我对面一坐,也不像平素里来的客人那样去看满墙的画。我心下了然,给他斟了杯茶,继续问:“老板既然不是来画相的,那想必是来相地的了?再不然就是来扎纸马灵屋的?”
墨镜男只是摇头。我暗骂,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他妈的来我店里干嘛?刚想跟他推荐隔壁老刘头家的棺材,事成后也好抽些佣金花花,没想到他竟抢先开口了,“老宝庆人都知道城南赵家专做死人生意,现下我手里边有个活人买卖,不知道满通哥敢不敢接?”
听完这话我背上的冷汗唰唰就下来了。
城南赵家在宝庆是响当当的南茅世家,我爹甚至还被人称为赵天师。我很烦那些神神叨叨的事,只当我爹跟江湖术士一样,打着南茅的旗号骗钱罢了,所以学得并不认真,充其量只能算半桶水。好在我爹似乎也无心教我,对我很是放任自流。
我爹去世时不到四十岁,算是短命鬼。临死前他再三交待我,说收魂捉鬼是很损阴德的事,不仅折阳寿,而且对后代的运势也有影响。所以在我爹去世后的这十几年里,我一直遵循着他的遗愿,改名赵通,从此深居简出,再没碰过以前的行当,城南赵家的名声也由此没落了,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我的身份才对。
而面前这个年轻后生,不仅知道赵家,还知道我的本名,可谓是手眼通天,颇有些来者不善的架势。
我敛了笑意,既然他摸清了我的底细,再装傻充愣就是露怯了,于是开门见山:“老板知道赵家只做死人生意,又何必多此一问,自讨没趣呢?”
本以为话讲到这份上他肯定拍屁股走人了,没想到他却轻笑了下:“既然满通哥不敢接我这买卖,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如我们来谈另一桩生意。”
墨镜男说的另一桩生意叫“一条龙”,意思是把画相、相阴宅、寿衣寿材等丧葬用度包了全套。我开心得要命,报价时故意将价钱报高了一倍,他也毫不在意,坐在那里跷着二郎腿悠闲地喝茶。
“您把地址留一下,东西准备妥当我差人给您送过去。哦,对了,老人家的照片带了吗?要是没带您给我描述下他的特征,我也能画得八九不离十。我画相的水平可不是吹的……”
墨镜男摆摆手打断我:“不用那么麻烦,东西先放你这儿。至于照片嘛,你按照你自己的样子画就可以了。”
他嚯地站起来,一只手探进西装内袋:“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些东西就只能留给满通哥你用了。”
我吓得腿肚子发软,真怕他拔出一口黑洞洞的枪来,于是很没骨气地告了饶,声音都哆嗦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虽然老赵家只做死人生意,但我没说我赵通不做活人买卖啊……”
2
我坐在副驾位置,后座放着一个布包,里面装了些墨斗、糯米之类的辟邪物。桃木剑我没带,一是因为这次去并不是捉鬼,二是我觉得即使带了,那玩意也只能装装样子,并没有实用价值……
墨镜男上车之后就开启了静音模式,我问得口干舌燥,他却连屁都没放一个。我自觉没趣,索性啥也不说了,蒙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快黑了,也不知道他把我带到了哪个鬼地方,入目皆是苍翠的绿色,肆意生长的树枝刮擦着车窗,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拍打玻璃。前两天刚下过雨,山路并不好走,颠颠簸簸的,只差没把骨头拆了。
对于前路我心里很是忐忑,好在半个小时后,车子冲上了一条平坦的小道,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到处都是稻田和农家,之前森然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在一栋很是气派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院门口两尊耸立的石狮子不怒自威。我有些发怵,脑海里首先浮现出长沙土夫子的一句话:“深山盖别墅,不是盗墓就是暴发户。”不知道这家的主人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很显然,这两者都不是我惹得起的。
院子的走势呈之字形,形若游蛇。整体设计得蛮复古,亭台楼阁、假山影壁错落有致,很有些古趣,美中不足的是绿化搞得不好,树和草都稀拉拉的,长势并不茂盛,看样子这院子刚盖好不久。
墨镜男领着我七拐八折了好一会儿才到主楼。他走到一扇站了彪形大汉的门前,抬手敲门。我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该不会是什么帮会的堂口吧?正胡乱想着,只听见房里传来一声惊呼——
“大哥!”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墨镜男急忙推门而入,那两个打手模样的壮汉也跟着挤了进去。房里围了十来个人,我着实不想蹚这趟浑水,生怕把小命在这里结果了,所以只站在门外偷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墨镜男钻进人群,厉声喝问:“怎么回……”问到一半又转而招呼我,“满通哥,你来看看!”
听到墨镜男喊我,我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屋。
在我面前的地上仰面躺着一个中年男人,脸色发紫,已经死透了。他手上握着一根木棍,棍头沾了少许血迹。在他脚边,横卧着一条僵直的蛇,脑袋和七寸已经被打得稀巴烂,估计是地上这位老兄的杰作。我心里纳闷,这才暮春,哪里来的蛇?
我四处张望了下,这间屋子是卧室,门窗紧闭,蛇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呢?
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架子雕花床,床上躺着一个瘦老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被吓晕过去了,还是病得太重从未醒过。床边的椅子上瘫坐着一个男人,戴副金边眼镜,三七头梳得一丝不苟,文文弱弱的。他眼睛里充了血丝,像是藏了极深的悲戚。墨镜男在一旁安抚他,顺便询问事情的经过。
“大哥刚刚和我来探望老爷子,没想到蛇又凭空出现了,缠在床柱上吐信。这些日子,大家都被这蛇折腾崩溃了,大哥火气上头,操起棍子就把它打死了。没想到那蛇刚死,大哥也跟着倒下了……玉祁,你说这到底是撞了哪门子邪啊?”三七头说着说着竟然像个娘们一样哭了起来,看样子是个软蛋。
玉祁——也就是墨镜男,拍了拍他的肩:“二哥停悲。另外两条蛇哪儿去了?”
我闻言一惊,什么,还有两条蛇?这事情可有点意思了。
三七头抬手指了指床顶,忽然发了狠似的:“玉祁,你把它们弄下来,我要搞死这小畜生!”
“使不得!”我立即阻止,“那蛇谁也别动,谁动谁死。”
墨镜男诧异地看着我:“怎么说,满通哥?”
我在心里稍微计较了下,有了大概的推测:“这院子是不是刚盖好不久?”
墨镜男点头。
“果然如此。我没猜错的话,这宅子铁定被人动了手脚。不然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事情。”我扫了一眼墨镜男,继续说,“不过也用不着担心,雕虫小技而已。稍微有点见识的术士都可以破解,玉祁老板把我找来有点小题大做了。”
墨镜男被我说的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三七头倒是面露喜色,起身对我拱了拱手:“那就拜托满通老弟了。”
3
第二天吃早饭时,只有我和三七头两个人,并没有看见墨镜男。我以为他去忙要紧事了,向三七头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我原本以为那墨镜男和三七头是兄弟——事实上也确实是兄弟,不过是同父异母的那种。三七头的老爹秦五爷年轻时候是宝庆出了名的混子,在黑白两道很吃得开。他仗着家大势大做过不少荒唐事,其中一桩就是抢了一个穷砌匠刚过门没俩月的新婚妻子。八个月后墨镜男出世了。
因为不足月,秦五爷一直怀疑墨镜男并不是自己的种,所以对他们母子很是冷落。男人的新鲜感一过,猜忌变成了噬骨的毒,秦五爷开始变着法子折磨母子俩。
时间一长,女人忍受不住,投井死了。而墨镜男却在这种扭曲的环境里迅速长大,成了秦五爷事业上的左膀右臂。他似乎在用这种以德报怨的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份——我就是你秦五爷的种,我身上流淌着的就是你秦五爷那敢闯敢拼的血液。
但是秦五爷并没有被感化,即使墨镜男能力突出,他也只把他当手下看待。像共桌吃饭这样僭越的事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我心里有些戚然,这有钱人的心肠真是比石头还要狠硬。
三七头说完这些似乎有些尴尬,我忙转移话题:“这宅子是什么时候出现那些蛇的?”
“去年我家老爷子图清净,便在这旮旯里盖了这栋宅子。一个月前刚完工蛇就出现了。刚开始时,我家老爷子挺欢喜,说这蛇是逝去的亲人显灵所变,他还吩咐我们好生供着,说不定它们过两天就回去了。
“可是等了半个多月,这蛇还是没走,每次都是神出鬼没,有时候是出现在饭桌上,有时候是盘在床柱上,还有一次钻进了我大哥的裤兜里,把他吓了个半死。而我家老爷子的身体也开始一日不如一日……满通老弟,你说我这宅子被人动了手脚,依你看动手脚的会是谁?”
我略微沉思道:“砌匠的可能性比较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诸如砌匠、篾匠、木工之类的人其实都多少懂些方术,我就亲眼见过。”
十三四岁时,我跟我老爹到一个村子去给人招魂,途经一个池塘时,只见塘边围满了人。其中一个光膀子男人,将一捧木刨花放进了抄网里,然后探进池塘,取出来时刨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抄网活蹦乱跳的鱼。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有人打趣:“谭木工,明日我家里没菜了就来找你哈。”
“我可真是孤陋寡闻了,天下竟然还有这等奇事。”三七头推了下眼镜,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奇事现如今不是也给你们碰上了么?”
三七头叹了口气。
如若不出我所料,这秦家宅子发生的怪事应该是被人施了“草蛇祭”。草蛇祭是砌匠惯用的手段,主要是为了报复克扣工钱的雇主。不过这种报复更大程度上只是戏弄,他们在宅子快完工时,将几根事先搓好的草绳塞进堂屋门口的石墩下或者房梁上,每当雇主吃饭时,就会有蛇凭空出现。
这蛇对人造不成伤害,充其量只是起到恫吓、教训作用而已。家里若是有懂行的老人,只需去把砌匠请过来,给他赔个罪,再把克扣的工钱补上就万事大吉了。像秦家这种利用草蛇祭害人性命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见。
很显然,秦家这种大户没有必要去做克扣工钱这样扫颜面的事,这一点我也向三七头求证过。既然不是求财,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寻仇了。说到寻仇,秦五爷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过,道上的那些仇家不太会想出这种磨磨唧唧的损招,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要直接干脆得多,成王败寇、手起刀落的事。
那么,跟秦家既有仇怨又懂方术的人就只剩一个了,那就是被秦五爷抢了妻子的穷砌匠!
我把这些推测跟三七头一说,并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他头点得跟啄米似的,立马喊了人去找砌匠。
这时候墨镜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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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找了,我已经送他到底下去给大哥赔罪了。”墨镜男往椅子上一坐,语气发冷。
“什么?玉祁,他可是你……”三七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咳咳,我把他找来只是想让他解了草蛇祭而已,你杀他作甚!”
三七头是秦家唯一有点血性的人,秦家的生意他从不插手,加之年少时在国外留过学,很书生意气。他一直对秦五爷抢别人老婆的做法嗤之以鼻,对砌匠也心里很是有愧。所以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虚伪。
“二哥,你心肠太好。我是秦五爷的儿子,任何敢捅秦家刀子的人,我秦玉祁都不会让他好过。”墨镜男说得理直气壮,就如同一个卫道士一样,“至于草蛇祭,不是有满通哥在这里么?你们忙,我去操办大哥的后事。”
墨镜男说完起身就走,我叫住他:“你是怎么怀疑到砌匠头上去的?没记错的话,我貌似没跟你提过。”
墨镜男头也不回,他嗤笑了一声,仿佛我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你昨晚说有人在宅子里动了手脚我就猜到他了。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推理,满通哥。”
我被他噎得半死,又发作不得,那种滋味实在难受。三七头完全不理会我的感受,一个劲地催我去解草蛇祭。我让他安排了几个伙计,跟他们交代了几个地点,于是又拉着三七头喝茶唠嗑。但三七头很不在状态,时不时地问我法子靠不靠谱。我不理他,只以白眼回敬。
龙井泡了两三壶,终于有伙计拎着草绳回来了,我打着哈欠抱怨他们手脚慢,那伙计一脸委屈:“院门口那石狮子太重,撬了半天都撬不动……”
拎回来的草绳总共四根,每条都呈暗红色,硬梆梆的,一点也不像用草编出来的。
三七头指着伙计手里的草绳问我:“满通老弟,这草绳是用什么泡过吗?红邪乎乎的。”
“嗯,拿经血泡过。”我有意恶心伙计,又补充道,“并且必须是少女的初潮。”
那伙计听我说完立马把草绳扔得远远的,边扔边骂晦气。
“一般砌匠施草蛇祭时不会用经血浸泡,所以出来的蛇即使你把它打死,它也只会在第二天重新‘复活’而已,打死它的人并不会像你大哥那样跟着暴毙。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施祭的人是想置秦家于死地。如果你们一直不处理这些绳子,就算人不死,秦家的运势也会被它消耗干净。”
我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墨斗,往草绳上弹了网状墨迹,然后把它们绕成一圈扔进了布包里:“赶在太阳落山之前烧掉就可以了。”
“哦,对了,再杀一只鸡,血给我留着。”我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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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像烧起了无数的红云。我被绑在椅子上,墨镜男坐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旁边是一字排开的三副黑漆棺材,里面躺着秦五爷三父子。
“满通哥,说起来我真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他们几个也不会死得这么快。”
“我早该想到这草蛇祭是你和那砌匠联合起来耍的把戏才对,那砌匠就是你爹对吧?”
墨镜男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打算把我怎样?”
“怎样?满通哥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猜不到吧。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当个明白鬼的。”墨镜男走到我身后,双手搭上我的肩膀,语气里透露出他一贯的寒意。
“他们为什么会死?不是只要烧掉草绳就可以破解草蛇祭了么?”我问道。
今天下午临天黑时三七头按照我的吩咐将那几根草绳连同布包一并烧了,没想到火还没灭他便一头栽倒在地,当场气绝了。紧跟着秦五爷房里也传来暴毙的消息。我直到现在也依然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满通哥,你还真是半桶水,枉费老二那样信赖于你,白白送了命。你难道没发现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四根草绳为什么只有三条蛇?”
我脑袋一下子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