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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贫乏得什么都缺的年代。

黄昏，厂房里突然响起的一声低沉的狗叫，使正在车间里围火炉烤土豆的马大、一把手、胡子顿时兴奋起来，三个人同时攥着铁锹和木棒冲向了车间门口。

那是一只毛色斑杂的狗，可能是由于极度地营养不良，它身上的毛显得没有光泽，无精打彩地卷曲着，它骨架很大，但却很瘦。看样子，它已经饿坏了，它是为寻找食物从厂房后面那片乱草丛生的墙缝里钻进来的。也许它嗅到了烤土豆的香味。

对峙的一霎那，狗打了个激凌，站住了。

三个人慢慢包抄过去。不知是因为对人本能的亲近还是其它什么原因，狗似乎没有感到危险来临，它居然蹲了下来，眼睛里充满了和善与交流的渴望。

一把手晃荡着一只空袖管（那只手半年前喂了绞绊机)，抡圆右手，木棒“砰”地砸在狗的脊背上。

狗趔趄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然后没命地转身跑起来。

狗跑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三个围追堵截，狗失去了方向，满院子里乱窜。沉重的打击一次次落在它的身上。最后，就在遍体鳞伤的狗奋力跳上一堵残破的矮围墙时，马大一铁铲夯在它的腿上。

一声长长的哀叫。

狗跌落下来，无力地瘫在地上。它试图撑起来，摇晃了两下，又终于匍匐下去。它的一条腿显然已经折断了，血糊淋漓的嘴里发出痛苦低沉的呜咽。

十分钟后，奄奄一息地狗被扔在了车间的角落里。炉火燃得很旺。胡子回去拿菜刀、锅和酒，马大和一把手则在外面老乡的地里寻了几根萝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空中飘着小雪，雪里有了过年的味道，这味道让人馋得慌。

当他们很快返回车间的时候，一番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在他们面前：狗的身旁多了两团长着嫩黄色绒毛的肉嘟嘟的小东西，它们蹒跚着步子在那条狗身上吮吸着，摩挲着。

那是两只刚刚出生的小狗！

狗——那两只小狗的妈妈，此刻，眼睛还睁着，但已经失去了光泽，身子慢慢地僵硬了。

三个人怔在那里，胡子手中的菜刀轻轻落在了地上……………

那晚，三个人喝了很多酒。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三个人抱着小狗，悄悄寻了家农户，放进门去。然后，他们就在车间后面的土丘上挖了个坑，用草席把那条狗安葬了。

那天以后，他们每天都看见一只瘦骨鳞响的公狗在厂房外游荡，两只凹进去的眼睛充满绝望，象在寻找着什么，口里常常发出轻轻的呼唤。他们偶尔把吃剩的东西扔给它，但它却警惕地跑开了。

再过一些时候，他们发现了公狗的尸体，象一条破口袋，整个身子匍匐在那堆已长出嫩草的土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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