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青春片一直有个误区:当你有资格拍青春片时(至少得成年吧),不管你想要拍出怎样的青春残酷,以现在的心态去看,青春都因为逝去而显得无比美好。
似乎拍的人和看的人都忘了,在我们正青春的时候,充斥在青春里的美好总是有限,无从穷尽的还是无聊、琐碎与莫名的伤感,就像每一刻的现在一样。因为唯有这样我们才能成长,也唯有这样,才让那一点点美好显得珍贵。
《濑户内海》用八个片段勾勒濑户和内海这两个少年的青春状态,几乎没有真切的故事与情感,虽然也若有似无地聊到了一些事,却通过你一句我一句的略显“中二”的对话,以及点缀其中的其他人物的短暂出场,让两个少年的青春思绪飘扬开来,也让我们找回一点那早已逝去的对于思春期的自己的真切的记忆。
濑户张扬却敏感、内海冷漠却热心,这样的少年姿态,真是再好不过的青春范本。他们的青春即便不是一无是处,也毫无亮点可言。青春片雷打不动的爱情,在这部片子里简直像个“笑话”,完全谈不上漂亮的女主角樫村出现的场景加一起未必够五分钟,然后就是濑户和内海两个人有聊无聊地聊,无非是濑户喜欢樫村,樫村喜欢内海,内海似乎也喜欢樫村,却拒绝了樫村,还要摆出一副你好烦的模样。
然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过去就过去了。然而,这个“假冒的”、两男一女的、文艺片的“经典情感模式”,才是思春期太多人有过的爱情经验吧——力比多已然在体内突奔,却还是抹不开那最后一点“最廉价不过的”情感的羞涩,或许还有那只有思春期才成立的莫名其妙的友情。
影片的文艺调性,主要表现在对话时细节的处理上,最有意思的是小段落中间的前后对位。濑户和内海无聊到去探讨什么是真诚的表情,然后两人做出来的表情,一个够假,一个够贱,结果看到经常欺负自己的高大学长向懦弱的老爸表露情感时,刚才各说各理、互不买账的两人,都摆出嘴角微翘、一脸虔诚的模样。少年心性下的纯良无害就这样铺散开来。
还有一处,内海批判濑户像白脸角鸮(一种猫头鹰)一样遇到强敌立马变怂,摆出一副“娇小”模样;遇到弱小则马上炸翅,盛气凌人;结果高大学长狰狞着走来,两人做出同样猥琐、谄媚的姿态。这种对比蒙太奇的运用,虽不新鲜,却能带给人会心的一笑。因为它的落脚点不在对比本身所造成的“笑果”,而是借对比凸显了思春期少年内心的游移不定与莫名慌张。
在话里话外、画里画外,电影都努力探寻着思春期少年的真实样态,而没有陷入讨巧的无厘头陷阱,或是青春伤情的自怨自艾当中。可是,当哥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家人、聊到情感、聊到未来、聊到恐惧时,我们却分明看到了青春的纯粹、成长的烦恼、时光的残酷,那是你我的过往。
池松壮亮、菅田将晖,大概是日本当下最具可塑性的年轻演员了,各自年纪轻轻,却有着不容小觑的表演经验与灵性。如果按照惯例,这样的角色在这样一部作者属性浓郁的电影中,很容易被他们演得程式化,但这两个演员却真正做到了放下表演的包袱,去努力还原思春期少年的真实态度与情绪。
或许和年龄贴近有关吧,以及导演大森立嗣经历“真幌站前”系列的试炼后(那同样是一幕“聊胜于无”的男男戏),对于情感的体认与把握更能做到“返璞归真”,当然也不能忘了此元和津也同名漫画早已铺就的青春“无聊”底色。
看过那么多要么“惊心动魄”、要么“无比深刻”、要么“有病呻吟”的青春片,再看这部“淡出鸟来”的电影,总想大喊一声,这才是真正的青春片啊。